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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中老妪的呻吟声 (2人在浏览)

王老师

学前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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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-10-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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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次回老家,到一位远房本家的家去串门,闲聊时不时闻到若有若无的恶臭,每隔一阵子来传来幽幽的呻吟声,如从地狱升上来,渺茫而阴森。我疑惑地看着主人,主人忙解释,原来新房子后面的旧屋住着的,是他80岁的母亲,几个月前中风已瘫痪在床,那恶臭和呻吟就是从那边传来。

我惊咤于主人的镇定和淡然,讲起母亲的遭遇如同在讲述一个与他莫不相关的人和事,在我这旁听者听来犹感心恻恻然焉,而他竟然如此的超然。

“都是等日子了,要死也不早点死 ,天天都在那吵!”那主妇忿忿地说。突然她伸过头来:“天打的,每天还要吃一大海碗饭!”

主人说,棺材都请木匠造好了,就摆在他母亲房里,都油上油漆了。

我惊骇得说不出话来,不敢接过话题,沉默一会,觉得很不自在,赶紧走了。

回家听邻居说,大概七个月前,村中那老太太就中风瘫痪了,事发当天,那些同房的兄弟姐妹儿子孙子全都回来,千里迢迢风尘仆仆都赶回来了,为的就是能见老祖宗最后一面。一些女的一进村口就嚎啕大哭,有板有眼抑扬顿挫地哭,一些哭得声尾很长,气若游丝,然后就“呃”的一声收回,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。

据说哭得越长,内容越丰富的就越孝顺。

不知道是孝感动天,或者是无常迟到,这老太太还一直撑到现在。老太太顽强地撑着,可亲人们都撑不住了,原来痛苦也是有时限的,如同上班一样,够钟点就下班,那生离死别的痛苦却变成了不耐烦了,病榻上那一瘦弱的身躯就像一烫手山芋,丢给谁谁都唯恐躲之不及。

“还不如当时死了罢了,自己走得干净,家人也轻松,起码儿子孙子还算是孝顺,哪像现在,久病床前无孝子呢”。邻居满怀感慨地叹惜。然后看了我一眼,又说:“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啊,大家你推我推,都不去送饭,老太太三天两头都吃不上一顿饭。不病死也饿死,不饿死也长褥疮疼死!”

我没想到人会如此的冷漠,冷漠得残酷到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如同陌生,也突然感生原本沉重的生命竟可以如此的轻微,如同在脚跟浮起又沉寂的尘埃。

当我再一次回老家时,听说老太太还活着,也不知什么原因,或是怜悯或是不平,特地去那老太太家看看。

我在和主人闲聊,却没再闻到那股臭味,我心一沉,恐怕主人家都已处理完老太太的后事了呢。

可一会,那沉沉的,幽幽的呻吟声又响起,主妇说:王老师,你先聊,我忙去了。
主妇在手忙脚乱地送饭去喂老太太了,一柱香工夫不到,主人隔壁的嫂子也殷勤地揣了一大碗汤过来,二家人还在那争着揣过去,哪碗算你孝敬的哪一碗又算是我孝敬的诸如此类的你争我抢。

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在那捋那些鸡毛蒜皮的事。那主妇又好气又好笑地到我跟前说:“那老不死的,天天都在那里呻吟:快来啊,快来啊,来得快发得快,来得多发得多。”

“那老东西精灵得很呢。”主人也接过来说,“谁送饭过去,她眼睛钩钩地盯着你,说:是你,你来了,我记住了,我死了,保佑你发财,你,来多少次我都记住了,来得多,发得多,来得快,发得快”

据说,村里都把这事当成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,甚至加了很多神秘的色彩,什么家宅神托梦给老太太,什么老太太去地府后已由阎王面授玄机后再返回阳间,等等,总之,很神。

可我心依然很沉很沉。
 
天下之大,无奇不有。王老师文笔依然犀利。
 
老太太也应该反思一下,她当初教子敬老上是否做好了,所有事都有前因后果的。
 
忽然有一种读鲁迅文章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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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曾经再怎么样老人家也算辛劳了大半辈子,从怀胎时百般关爱保护,再到母亲分娩时受尽极大苦楚,虽然曾为了孩子吃了很多苦,那时苦过即使有泪也是甜的,慈母爱儿怜儿之心,永无休止,可能各自成家了,生活的摩擦大了,落得的泪水也变咸了....
 
小时候隔壁村也已有类似的事情,把老人家放在破旧的老房子里面,没有电灯,没有水源..
 
将来希望中国也能有安乐死,如果是我到了身体很差的情况下,我会选择安乐死,对子女和自己都是好事。

人生,谁无一死,苟且活着,不如痛快往生。

别人家事,不便多言。或者孩子也是很孝顺老人家的,不过到了一些情况下,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。

我倒是不忍心看着一个老人等死,至少要侍候,直到百岁归老。
 
可怜的老人!
 
QUOTE(二马 @ 2012年12月17日 Monday, 09:25 AM)
小时候隔壁村也已有类似的事情,把老人家放在破旧的老房子里面,没有电灯,没有水源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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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传统了
 
在农村此类是很多,有的老人睡在大厅或祖宗堂拖几年的有,子孙也确实很惨,
但那是责任。久病床应有孝子啊。
 
QUOTE(byronroy @ 2012年12月17日 Monday, 10:50 AM)
将来希望中国也能有安乐死,如果是我到了身体很差的情况下,我会选择安乐死,对子女和自己都是好事。

人生,谁无一死,苟且活着,不如痛快往生。

别人家事,不便多言。或者孩子也是很孝顺老人家的,不过到了一些情况下,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。

我倒是不忍心看着一个老人等死,至少要侍候,直到百岁归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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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我支持你的观点,只有经历了目睹亲人痛苦的残喘而后慢慢僵死过去的过程,才有如此深刻的看法。有时候老人们那种痛苦真是生不如死!
 
很精彩.很现实.老太好脑
 
QUOTE(王老师 @ 2012年12月17日 Monday, 01:01 AM)
上次回老家,到一位远房本家的家去串门,闲聊时不时闻到若有若无的恶臭,每隔一阵子来传来幽幽的呻吟声,如从地狱升上来,渺茫而阴森。我疑惑地看着主人,主人忙解释,原来新房子后面的旧屋住着的,是他80岁的母亲,几个月前中风已瘫痪在床,那恶臭和呻吟就是从那边传来。

我惊咤于主人的镇定和淡然,讲起母亲的遭遇如同在讲述一个与他莫不相关的人和事,在我这旁听者听来犹感心恻恻然焉,而他竟然如此的超然。

“都是等日子了,要死也不早点死 ,天天都在那吵!”那主妇忿忿地说。突然她伸过头来:“天打的,每天还要吃一大海碗饭!”

主人说,棺材都请木匠造好了,就摆在他母亲房里,都油上油漆了。

我惊骇得说不出话来,不敢接过话题,沉默一会,觉得很不自在,赶紧走了。

回家听邻居说,大概七个月前,村中那老太太就中风瘫痪了,事发当天,那些同房的兄弟姐妹儿子孙子全都回来,千里迢迢风尘仆仆都赶回来了,为的就是能见老祖宗最后一面。一些女的一进村口就嚎啕大哭,有板有眼抑扬顿挫地哭,一些哭得声尾很长,气若游丝,然后就“呃”的一声收回,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。

据说哭得越长,内容越丰富的就越孝顺。

不知道是孝感动天,或者是无常迟到,这老太太还一直撑到现在。老太太顽强地撑着,可亲人们都撑不住了,原来痛苦也是有时限的,如同上班一样,够钟点就下班,那生离死别的痛苦却变成了不耐烦了,病榻上那一瘦弱的身躯就像一烫手山芋,丢给谁谁都唯恐躲之不及。

“还不如当时死了罢了,自己走得干净,家人也轻松,起码儿子孙子还算是孝顺,哪像现在,久病床前无孝子呢”。邻居满怀感慨地叹惜。然后看了我一眼,又说:“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啊,大家你推我推,都不去送饭,老太太三天两头都吃不上一顿饭。不病死也饿死,不饿死也长褥疮疼死!”

我没想到人会如此的冷漠,冷漠得残酷到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如同陌生,也突然感生原本沉重的生命竟可以如此的轻微,如同在脚跟浮起又沉寂的尘埃。

当我再一次回老家时,听说老太太还活着,也不知什么原因,或是怜悯或是不平,特地去那老太太家看看。

我在和主人闲聊,却没再闻到那股臭味,我心一沉,恐怕主人家都已处理完老太太的后事了呢。

可一会,那沉沉的,幽幽的呻吟声又响起,主妇说:王老师,你先聊,我忙去了。
主妇在手忙脚乱地送饭去喂老太太了,一柱香工夫不到,主人隔壁的嫂子也殷勤地揣了一大碗汤过来,二家人还在那争着揣过去,哪碗算你孝敬的哪一碗又算是我孝敬的诸如此类的你争我抢。

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在那捋那些鸡毛蒜皮的事。那主妇又好气又好笑地到我跟前说:“那老不死的,天天都在那里呻吟:快来啊,快来啊,来得快发得快,来得多发得多。”

“那老东西精灵得很呢。”主人也接过来说,“谁送饭过去,她眼睛钩钩地盯着你,说:是你,你来了,我记住了,我死了,保佑你发财,你,来多少次我都记住了,来得多,发得多,来得快,发得快”

据说,村里都把这事当成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,甚至加了很多神秘的色彩,什么家宅神托梦给老太太,什么老太太去地府后已由阎王面授玄机后再返回阳间,等等,总之,很神。

可我心依然很沉很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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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了之后,真的好想哭,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一样,特别是最后一句,看了让人潸然泪下:你来了,我记住了,我死了,保佑你发财,你,来多少次我都记住了,来得多,发得多,来得快,发得快”,一个在在近乎绝望的时候,用全全身的力气,为了让自己能多活段时间,竟然对自己的亲人说这样的话,悲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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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UOTE(鸢尾 @ 2012年12月17日 Monday, 09:11 AM)
忽然有一种读鲁迅文章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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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感,少了些许冷峻,多了些许温情,总体不失冷峻,建议加精以鼓励
 
我们引以为傲的仁义礼智信,大抵如此
 
明白的人们,寻别一种生活吧
 
QUOTE(小白兔乖乖 @ 2012年12月18日 Tuesday, 05:17 PM)
看了之后,真的好想哭,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一样,特别是最后一句,看了让人潸然泪下:你来了,我记住了,我死了,保佑你发财,你,来多少次我都记住了,来得多,发得多,来得快,发得快”,一个在在近乎绝望的时候,用全全身的力气,为了让自己能多活段时间,竟然对自己的亲人说这样的话,悲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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仁义礼智信的背后,说白了就是利益,抽离利益的本质,就露出稀奇古怪的真面目。人本观没取代利益观,我们就不是正常的社会。
 
曲高一定和寡吗,为何好贴反比不上神马五毛贴有观众?
 
QUOTE(飘落的黄叶 @ 2012年12月18日 Tuesday, 08:18 PM)
曲高一定和寡吗,为何好贴反比不上神马五毛贴有观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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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,老师写好文章之后,曾问过我意见。我建议换个题目,因为论坛本身就是胭脂水粉比较重的地方,太文艺的东西反而不受欢迎。后来,商量了一下,觉得为了提高点击率而降低文章的水准,确实不值。其实,有人读,有人能读懂,读懂之后有思考,老师这篇文章已经体现他的价值了。问好飘落的黄叶,过来霞洞一定找我,豆芽豆饼粉皮管够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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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UOTE(叶枫502 @ 2012年12月18日 Tuesday, 09:33 PM)
哈哈,老师写好文章之后,曾问过我意见。我建议换个题目,因为论坛本身就是胭脂水粉比较重的地方,太文艺的东西反而不受欢迎。后来,商量了一下,觉得为了提高点击率而降低文章的水准,确实不值。其实,有人读,有人能读懂,读懂之后有思考,老师这篇文章已经体现他的价值了。问好飘落的黄叶,过来霞洞一定找我,豆芽豆饼粉皮管够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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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谢你,还有豆芽豆饼粉皮,当然要谢谢三中的王老师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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